5。白虎子

大四临近毕业， 我去京复试回来的车上， 旁边坐着两个高中生大男孩， 一路言谈甚欢。后来与他们通信，再后来那个胖男孩叫我姐。我很疼这个弟弟。直到今日他成了穿白大褂的狼， 有很多无理的要求， 他一叫我姐， 姐， 我就不由自主地答应好，好。

与小弟再次见面， 已是三年后。那年毕业分配， 我问娘是否回去，在家附近随便找个学校混口饭吃。 娘不同意， 说，咱这地方你回来又能做啥。 所以我就留了校， 离家千里。娘这一辈子， 对我这个不孝子， 不加约束，没有要求。她从不抱怨苦累， 从来不提养儿防老，只让我毫无负担地走自己的路， 而我越走越远。

假期里小弟来京探他的老哥。 我回来陪他。 我和他一人一骑到处闲逛， 在路边看到一个卖狗的。 小口袋里装着两只小狗， 一个是纯白的， 一个是花的。 卖狗的人说这是小板凳狗长不大的。花的有点焉， 白的很精神， 一双眼睛巴巴地盯着人看。夏日有些热， 我俩在那又看又摸， 犹豫了半天。 最后花了六十元买了小白狗， 我想给娘添个伴。

我带了小白狗几日， 要和学生一起去军训， 就将它托交给小弟的哥。 小弟的哥表面温文尔雅， 颇有长兄风度， 白狗托他我自以为是宝剑配了英雄。后来日久见人心，才知他哪有此耐性。 今晨， 大儿将一盘棋摆好， 过去央他来玩。大儿在旁哭哭又涕涕，他尤酣睡不起。 不就是夜里起来给儿子盖被三次吗。 我在旁摇头对大儿叹曰： 你本有心照明月， 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某人的同屋王兄， 真是个柔肠好男儿。 白狗那几日肚子不好， 半夜哼哼叽叽，都是王兄起来收拾。白狗白天随某人上工，下午洗了澡出去溜弯。至今某想起， 尤笑呵呵地说， 小白毛绒绒的， 绿草地里一钻， 都看不见它。

白狗折腾了两个大男人两周， 被转交到来京渡蜜月的二哥二嫂手里。它穿梭于各大高校，兼职第三者数次，培养磨练了数位模范爹之后，历经两月方辗转来到了娘身边。娘和爸每天又开始虎子虎子地叫了。

白虎子从此过上了安乐的日子。 与娘与爸有很多趣事。娘给它吃了打虫的药， 彻底根治了它随地画图的习惯，它治好了肚子，娘在阳台给它做了个窝， 便要它搬家。 白虎子此前一直登堂入室， 与人同吃同住。 我想在它幼小的心灵里， 人与狗是生而平等的。 因此它很不理解这一搬家活动， 与娘进行了对抗。 据爸描述， 白虎子拼力向内， 娘使劲拽住它的腰向外，哐铛， 白虎子的腰给拽了下来。

白虎子秋天到海岛度假， 每日山珍海味， 天海之间任它驰骋， 筋骨舒展，结果出人意外地越长越大。 爸给我讲这些趣事的时候， 已是寒假。 白虎子已是个长腿细腰的大狗。 它全身洁白， 不带一丝杂毛，衬得一双眼睛黑漆漆亮闪闪， 还有那个小黑色的鼻子头， 总是润湿湿的。

每晚7：30晚间新闻之后，白虎子就立马站起来， 准备出去散步。 假期里都是我领着它， 它伴着我。我俩锦衣夜行，十分亲密。 楼前有片僻静空地，在那我都会放开它， 戴上皮手套， 向高处扬起， 它就会翻转腾越来抓我的手。 然后是它拽着我跑得飞快，身材轻盈矫健。数年后我独自一人在异乡有过数次暗夜行， 那时十分怀念白虎子。

白虎子越长越大， 并很有护家的意识。 夜间楼道有行人， 它也会低吼几声。 那时开始严抓城市养狗。 白虎子太过招摇， 藏它不住。 娘很为难， 曾跟它唠叨要将它送人， 据说有一次它听懂了， 继之生病数日。

后来终于将白虎子送走， 我在外地， 没来得及与它道别。 说是先给了一个朋友， 后来据说朋友又转手他人， 再后来问得多了， 人家也不愿说了。 娘和我心里都有些凉，也就不敢再问下去。

那时白虎子在我家已有两年半多， 第三年我和某人回家时，已不见了它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