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虎子

那年我回家， 回到的是那个临时的躲迁房。 家里不再有黄咪咪， 可是多出来个小黄狗。躲迁房 ， 是个大三间， 有小院的平房， 位于近郊， 周围有菜地， 颇有些田园感觉。表哥送来这个我们后来叫它虎子的小东西。说是或者能帮着看家。

虎子， 没有高贵出身， 是个最家常的品种， 却自有一股可爱的憨傻气。我们渐渐从黄咪咪的心痛中缓过来， 将爱移到它身上。让它看家，其实是个笑谈。 它小小的一个狗，胆很小， 隔壁家新浮出一窝黄绒绒的小鸭，虎子的本事就是在旁边吓唬小鸭。 小鸭的窝晚间常有黄鼠狼来捣乱， 虎子总是一夜安睡， 没有过任何见义勇为的行动。

说到看家，还有一事。 那时舅在远洋船， 一个信鸽大概太过疲劳，停在船上， 被舅带回。 舅与娘最是亲近， 知娘好小动物， 便送给了娘。 鸽子的脚上有个环， 上注“台湾XXXX号”。 我们便叫它台湾鸽。台湾鸽， 色彩斑斓， 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的鸽子。除了美丽， 它还有一种傲气。 我将花生米送到它眼前， 它看都不看的。何谓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我是从它那儿明白。 那时盛行养鸽子，台湾鸽终于有一天被人偷走。 当时我们英雄的看门狗虎子同志在哪里？ 不知道。

狗依赖性强， 每天需要带它出去散步。它东看看西闻闻， 像个顽童。 有一个狗跟着走，真是件很神气的事。 下雨天， 我和它一起去车站给爸送伞， 它看见爸下车， 欣喜若狂地扑过去，爸身上都是小爪印。 狗爱一个人， 它会那样含情脉脉看你， 眼中只有你一个， 它会拥抱亲吻， 表达直白得让人心疼。

虎子就这样胡吃胡喝胡长， 过了大概有一年半。 到搬回新楼时， 虎子太大了， 不适合城市生活， 便又送回给表哥。 后来问起， 说是在表哥的厂房看大门。我听着笑， 将信将疑。

之后又过了五六年， 我和娘去看表哥的厂房。表哥的厂已做得有些规模， 大铁门， 还有看门狗。 娘看到那狗， 惊叫虎子。 那真的是虎子， 它真的成了一个合格的看门狗。虎子已变得沉稳， 它看我们半天，既不像见了陌生人那样叫，也不像它以前那样扑过来亲。 它就那样驯服地任由我们一下下地摸它。

虎子有些瘦， 那天我和娘偷了一整碟的鸡肉， 都塞给了虎子。

我有时想起虎子， 还有些疑惑。那日，它有没有想起我们呢？ 或者送它回去的时候， 伤了它的心？或者这些年它受尽了苦？让它爱了， 却又没有守护这份爱， 我们终究是负了它。

这一晃， 又是十几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