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袁阿姨， 李叔叔》

大儿在家的这段时间， 中午吃着热饭， 平时与楼里三四个同龄的孩子一起玩耍， 自在开心。 我和他上下班也从容很多，吴阿姨彭叔叔走时， 我们就决定接下来还是继续请家庭保姆。 附近没有合适的， 就在此地的一个中文网站登了广告， 为了选择面宽些， 附注可以入住。

袁阿姨和李叔叔就是这样认识的。

袁阿姨和李叔叔是东北人，退休工人， 六十出头，第一次来美国探望小儿子。 小李的夫人在日本读博士，小李一人在这里工作，工作忙碌生活简单，他看到了我们的广告， 就领着叔叔阿姨来面谈。那时他们到美国刚两周。

我们对李叔叔袁阿姨的第一印象非常好。袁阿姨慈眉善目，小李侃大山的时候， 阿姨不多话坐在一边笑迷迷的。 李叔叔外表年轻强干， 没有与我们应酬寒喧，而是随地坐在大儿身边， 一声不坑地与大儿一起摆玩具。

袁阿姨和李叔叔住的离我们较远， 其时冬天将至， 唯一可行的方式就是让阿姨住我们家。小李的条件是李叔叔也一起来入住， 说他太忙根本没时间管老人。我们的条件是因为快有老二所以希望请保姆能够长期些， 对此小李拍着胸脯保证说没问题， 续签没问题， 长期留下来都是可能的。

因为前面有吴阿姨彭叔叔的经验和考虑， 我们知道老俩口在一起带孩子互相陪伴互相照应会更好，李叔叔袁阿姨就这样成为第一对入住我们家的保姆。

真正住在一起后， 我们才知道阿姨眼睛白内障视力很差， 一人是不可能做保姆的。 真正会带孩子的是李叔叔。 据说两个儿子和一个孙子都是李叔叔亲手带大。阿姨做饭叔叔带孩子配合很默契。 阿姨原来是工厂食堂里做面食的， 做的烙饼卷菜特别好吃。 叔叔不管天气多冷都会带大儿到楼下公园跑步玩耍，带孩子看火车看汽车， 陪他各种花样不厌其烦地玩。

那年冬天感觉很温暖。大儿的小脸圆了也很少生病了，对李叔叔很有感情。我回家就能吃上现成可口的热饭菜。外子是东北长大的， 对东北很有感情， 晚上一起聊聊东北的旧事， 叔叔和阿姨散步回来， 又去楼下游泳， 外子游泳就是李叔叔启蒙的。

袁阿姨很贤慧， 李叔叔手很巧。家里的小东西坏了， 叔叔一修就好。 清洗地毯等一些杂活我们从没有要求过， 他也不问， 看见了不言不语地就做好了。周五下班后我把地铁票给他们坐地铁回家，地铁要转车近一小时， 只领着他们走了一次，他们就能独立来往了。 周末阿姨给小李洗衣整理，准备下一周的食品， 李叔叔拿着图一个人不会一句英文的他坐地铁转遍了大半个城市， 周围的生活环境到后来比我们还熟。

我非常欣赏李叔叔， 觉得他是我见过的数一数二有生活智慧有能力有担当的男人。

叔叔小时候不知为何母亲早故与父亲反目十几岁就一人离家自立。 从工厂里的小徒工做到六级工。 临家美女袁阿姨不嫌他家贫下嫁于他， 夫妻恩爱育有两子。 老大抛弃公职南下广州做了歌星， 据说小有名气， 在广州开了烧烤店， 在上海也置有产业。 老二小李医学院留校做了老师后来美。叔叔阿姨退休后工资虽微薄，却从不要求儿子任何支持， 叔叔买了市游泳馆的年票， 学会并坚持了多年游泳， 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

生活的智慧其实不在于是否能积蓄钱财， 而是能否在自己的经济范围内过最好的日子。

闲聊起家事时，叔叔从钱包里取出当年的结婚照给我们看。 黑白照上的阿姨叔叔年轻美丽俊朗，叔叔仍有当年的风采， 阿姨虽已美人白发， 脸上却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多年沉淀而成的幸福感。 让我看了很是感动。

我们和睦相处到四个月的时候。 阿姨说小李的夫人要来美， 他们不能多留了。小李与夫人是大学同学， 毕业就结了婚， 可谓小儿女情深，一路来却吵吵闹闹， 曾经说要断了， 可双方总也是互相舍不得吧。 叔叔阿姨来美， 小李夫人并不知道，虽说小李夫人当年住在叔叔阿姨家很长时间彼此也都融洽， 小李还是担心生事端， 所以希望叔叔阿姨在夫人来之前回国。

我们跟小李说叔叔阿姨的签证费我们出， 跟我们一起住， 不方便跟夫人说不说也行。 阿姨特别疼小儿子， 那时常常心事重重地看着孩子玩发呆， 叔叔到是通达得很， 说孩子认为怎么好就怎么做， 决不给他们添麻烦， 回了家老俩口的日子滋润得很。

袁阿姨和李叔叔最后还是走了。 走的时候阿姨跟我说， 说大儿我给你带回东北养着， 你们专心照顾小儿。说了好几遍。 我们不是不放心， 只是舍不得孩子。

送走叔叔阿姨的第二天小李接来了夫人。

一年后小李生了个宝贝小公主。 李叔叔袁阿姨再次来美， 白天黑夜地带着孩子， 待了一年， 小孙女被照顾得又好又乖又贴心。他们回国之后不久小李和夫人终于离了婚， 孩子归母亲。

叔叔阿姨的电话号码后来丢失了， 想来也有近两年没能跟他们联系上了， 他们的日子肯定过得很好， 只是现在除了惦记儿子也会想小孙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