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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叔叔》

李叔叔他们走的时候我还有约两个月就要生小儿休产假， 就请了对门的鲁叔叔来帮忙照看一下。

对门小鲁算是他的小校友。 小鲁刚工作不久， 小鲁夫人在自费读计算机学位。 小鲁小夫妻据说是青梅竹马， 常看到俩人晚上携手在楼下散步。 那时他们的小宝宝刚出生，鲁叔叔夫妇来帮忙看孩子。 大家都忙， 对门这样近也并不常见，见到了也只得倚门闲聊两三句。

鲁叔叔知道李叔叔他们要走， 便托李叔叔跟我们表示可以帮着带大儿。我们当时也准备买房搬家， 请正式的保姆怕找不到合适的， 找到合适的又怕耽误人家，请鲁叔叔帮忙算是大家互相给个方便。

鲁叔叔是山西某煤矿的工程师， 瘦高高的， 沉默寡言， 人看着很朴实， 与大儿在一起玩， 两人都低头摆玩具， 屋子里常常是静悄悄的。

那时我们忙着买房， 签了购房合同的第二晚我就进了医院，鲁叔叔陪大儿， 外子送我去了医院半夜再回家陪孩子，第二天我生了小儿， 一个月后我们搬家。

那段日子真是千头万绪。 鲁叔叔家的孙子也小， 他们一家人也是手忙脚乱。 平时我下班叔叔就回家， 生了小儿后的那一月， 鲁叔叔仍帮我们带大儿， 我忙着小儿，忙着收拾杂物搬家，与鲁叔叔也没有太多交流。

但是鲁叔叔说了一句话， 给我们留下很深印象。 他说：爱孩子要爱在心里。

这句话是对外子说的。 大儿缠人， 外子宠孩子不得章法， 孩子得寸进尺， 最后常常哭哭闹闹一团。 鲁叔叔看了两天， 就对外子说了这句话：爱孩子要爱在心里。外表该严厉要严厉， 该管要管。

我们每次想起这句话都笑， 觉得鲁叔叔也一定不是个枯燥的人，只是我们没有机会了解更多。

搬家的时候， 叔叔替我们把电梯看东西， 感情很少外露的他对我们说：谢谢你们给我这次机会。

这些年我们都没有再见到小鲁他们。 还记得小鲁夫人煮红豆发面忙了一下午做了地道的豆沙包送我， 不知她毕业后是否找到了合适的工作？ 不知鲁叔叔他们是否又来探亲了？

生小儿那年我申请了六个月的无薪产假， 在家自己带大儿和小儿。 有第二个孩子的感觉真奇妙。你以为你都经历了，却原来还有新天地。 第二次没有了第一次的惊慌失措， 可以从容地体会， 每天抱着他肉贴肉，看他一天天长大，心里十分甜蜜。

小儿小时候很闹。 抱着他睡得很香， 一放下来就哭， 一哭声音就嘶哑了， 好像有天大的委屈。晚上要起很多次， 常常抱着他我自己先睡着了，然后会一下子惊醒过来以为他掉到了床下吓得心怦怦跳。 脾气急躁的我那时却怎么看他怎么爱， 任他怎么折腾也都不恼。

大儿也极喜欢弟弟， 我们母子三人出去散步， 两岁半的他总是护着弟弟不让生人靠近。过了两月， 大儿年龄够幼儿园大班了， 我们送他进了附近的幼儿园。 幼儿园的小朋友看到小婴儿一拥而上，摸手摸脚， 小儿很镇定， 大儿在旁边急得哭， 说妈妈妈妈他们抢弟弟了。如今想来大儿那时尚不满三岁，自己还是个小宝宝， 我们都不自觉得以大哥哥的标准来要求他懂事，也难为了小小的他。

我的产假要休完了， 小儿谁来照顾呢？

孩子的爷爷奶奶希望把小儿送回国， 外子也赞同。外子那时刚换了新工作， 焦头烂额非常忙碌。 他的理由是孩子太小送幼儿园生病遭罪， 请保姆如今住得偏远， 是否能请到合适的， 是否还会像以前那样不稳定， 都是变数。另一个理由还有大儿也因为我们太忙得不到相应的关注教育。

这真是个折磨人的决定。 我不怕吃苦受累， 可是怕孩子跟我们遭罪。 这也真是个让人伤心的决定， 这意味着天下最爱他的我身为母亲却不能给他最好的照顾。

那时大儿上幼儿园了， 我和小儿在家， 一亲他的小肚皮， 他就哈哈地大笑， 家里很静， 满屋子都是他的笑声， 直笑到打嗝。一放开他， 就眼巴巴地找人， 一脸不解的样子。 舍不得他啊， 真是舍不得， 可是最后还是把他送回了国，我送的，抱了一路飞机， 送到了爷爷奶奶家。小儿那时6个月。

家里已经请好带小儿的保姆， 是熟人介绍的， 据说很肯干人很好的一个当地人。阿姨大概有40多岁。 看到小儿白白胖胖得也很喜欢。 白天我和她带孩子一起出去散步， 晚上我们一起给孩子洗澡， 感觉人也还不错。 临走时送她一些西洋参， 跟她说说话， 说了一句， 说他爷爷奶奶年纪大身体不好， 就多辛苦你了，就再也说不下去。 阿姨只是不断地说你放心你放心。

我走的时候， 小儿头上被蚊子叮了一个大包， 喜欢用小手抓着小脚丫， 会咿咿呀呀地发出很多怪声， 趴着的时候大脑袋还撑不起来。

我回来之后一个月小儿原来的保姆就换了， 据说大家说话互相听不懂， 生活习惯也不一样。 之后那一年小儿的保姆走马灯得换了五六个。

那一年我过得糊里糊涂。 只记得那年国内冬天十分寒冷夏天十分炎热四处流行SAS人心惶惶， 外子几乎一天一个长途电话，大儿的床边贴满了弟弟的照片， 我天天想小儿， 无时无刻不想他， 心里空空的， 看到小鸟小松鼠都有一种拥抱的冲动， 想他， 想他的笑他的哭他的甜蜜， 走着走着在路上就会掉下泪来。

什么是爱？什么是爱在心里？

前些日看到 “世外人法无定法， 然后知非法法也。世上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默然半日， 想这些年来， 一点一点地否定了很多当年的执著。 当年曾觉得两地分居不可理喻， 毕业时我们为了一份较高的工资就分居了一年半。 曾那样坚信孩子要自己带自己养的我， 也就这样把小小的他我的心肝宝贝狠心送离了身边。每次的否定都是一点一滴白天黑夜磨蚀的痛，为了什么我并不真得明白， 可是也就这样慢慢地原谅了， 原谅了自己， 原谅了别人，接受了自己的软弱，接受了生活的无法控制。。。

这样也好， 怎样都好， 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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