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大大的无花果树长在城北的一个小院里。
城北属老城区, 居住院落错杂, 有青石板路宛延其间。小院地势略高, 石板路左拐右折弯了几曲方到。向南院门两大扇, 十分厚重, 敞开着,迎面是写着斑剥语录的迎客墙。顺着一个短窄昏暗的门廊,进得小院, 入眼便是一颗郁郁葱葱覆盖了大半个院子的无花果树。
小院内住四家。 我们一家住着北屋的一半, 对门是一个老太太与她的儿子。西屋家居三代, 有老有少, 无花果树紧傍西房, 是属于他们的财产。那时的街坊像个大家庭, 谁家里包了饺子煮了面条, 都会热腾腾地先给四邻送去一碗。 无花果成熟的时候, 更是大家分了吃的。
那颗无花果树高及屋檐, 叶子肥肥大大, 夏季开始的时候, 悄无声息地就结满了一树小小的果实。小无花果外壳绿绿的, 与树色混在一起, 很不起眼。小果实慢慢饱满起来, 绿皮会被撑贻d来显得细薄, 中间渐渐露出红红的小籽粒, 像是抑不住的幸福感觉。
当绿皮微显细纹, 红籽十分鲜艳时, 傍晚时分的小院里就开始忙碌起来。摘无花果有一种特殊的工具,长长的木棍顶端用铁丝弯成一个如无花果般大的小圈,下面连个小兜, 轻轻向上套住果实, 摘下来, 一排排放在盆中, 十分诱人。
那时的我, 七、八岁的年纪,眼里总是渴望吧? 临家温婉的少妇,总会笑嘻嘻地递来一大盘。 无花果拿在手里, 外皮薄薄得撑开着一些小浅色的纹路, 有点拈手。 将外皮琐琐碎碎地去掉,露出绿白的皮肉, 一口咬下去, 红籽甜汁溢进口中,满唇甜腻,籽过齿间还会微微地脆响, 那种快乐, 会让人不停顿地又抓起第二枚。
更多的时候, 是等不急剥皮的, 就那么自中心一吸, 吃得满嘴满腮, 让人要痛快地大笑出来。
后来不多时, 我们就搬家离了小院; 之后的一两年, 少妇每到夏季还送来红红绿绿的一大盆; 再往后世事变迁, 童年像一件变小的衣服, 没了意义与踪迹。 无花果后来也吃了很多,还是喜欢的, 可是再难有那种等不及得笑着扑上去的感觉了。
如今想起无花果,想起的是绿叶华盖下的清爽与安慰, 想起的是那果实的滋味,好像是成熟少妇自心底洋溢出来的甜美。 这一切,斑斑驳驳, 与夏日阳光, 沁在了童年的记忆里, 很珍贵。
每个人的童年里都有一颗树吧? 我的树是一颗没有花开没有花谢的无花果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