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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家的火车，长长的车厢，零散着几个人，窝在椅上，腿搭着前背，头懒懒得斜靠着，戴上耳机，浸在音乐里，舒一口长气。

白日的谋生悄然合在身后，夜晚的温暖在前方尚未展开，树房屋小湖洗衣店杂货铺在窗外一闪一闪，连成了风景，火车像一叶小舟，平稳，安静，温暖。在这个角落里，自如，放松，不需要表情，没有任何计较，一天的疲倦劳累就静静地掉落下来，生命中的柔软与疼痛缓缓涌来，偶尔，会怔怔得落下泪来。

天大地大，仿佛只在这里；过去未来，仿佛只有此时，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可以面对自己的，简单的，空间与时间。

开始越来越理解那个人，那个宁死不肯踏上陆地一步的钢琴师。

电影“The legend of 1900”(海上钢琴师) ， 1998年意大利名导Giuseppe Tornatore三部曲之一。讲述了一个船上生船上长又选择与船共亡的天才钢琴家的传说。

看了两遍的电影。第一遍是看故事，第二遍是回味。回味那些经典片断：狂风暴雨之夜如闲庭信步般的钢琴之舞，华山论剑你来我往的比琴三回和，爱初来临的切切心动。这是一部音乐摄影人物都值得一品再品的好片，广而深，大而不乱，兼俱辽阔与静美，张驰有序，自始至终都稳控在导演手中。

这部看了两遍的电影，也让我想了数日。一部真正的好电影，并不仅仅只是表面声色的吸引。一部好电影，一个好故事，不能缺少让人理解共鸣的部份，也不能缺少让人迷惑不解的部份。一部好电影会让看客忍不住琢磨，并能最终默然，了然，并释然。

“海上钢琴师”让人迷惑的是这个出生于1900年名叫“1900”的钢琴师，他的选择和他的不选择。

下船，还是守船，这个选择像一个结，贯穿了电影始终。

每种选择大致都是有前因后果的。于他，是三部曲。儿时，作为一个被遗落在船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弃婴，留在船上，是命运替他做的选择。成年，作为声名远扬的钢琴师，爱的面容在向他微笑，名利垂手可得，他举步又停，则是个性的选择。到得剧终，好像一篇华丽的乐章激越到了极处，嘎然而止，则成就了宿命。

每一个选择其实也是不选择，就像取和舍，每一个取都是舍。选择了留在船上，就是不选择了陆地。取了按步就班生活的平静，就是舍了世间令众生皆奋不顾身的名利欲。

为什么？俗世中为一点利甚至一点可能都会争先恐后前仆后继的我们总忍不住要问一个为什么。我们这些看客亦如他的朋友那样，不解，无奈，甚至要责他一句懦弱吧？

他懦弱吗？他内心纯良，但绝不畏缩。当爵士乐的始祖上船比试琴艺时，他感动于音乐，无心于高低输赢，可是面对挑衅时，他则能如倚天利剑出鞘。他怪异吗？他特别，特别在于他有绝顶的音乐天赋，特别，但绝不怪异。他的两架钢琴，像他丰富的内心与平和的性格，一架在上等舱的华丽大厅里，一架在下等舱低矮的一角，他的人他的音乐他的理解力，都能毫无界限自然而然得融于不同的人群。

也许，并不是真正融入，而是游离，游离在人群之外。

船客皆过客。熙熙攘攘。熙熙，皆为利来；攘攘，皆为利往。陆上，海上，此岸，彼岸，追逐中的人们，心里眼里看到听到的都是欲的召唤与呐喊。欲望大海，欲望陆地。而这艘船，似一个静止符；船上的这个人，似独遗于世的参照物。

世间人如我们常常是在颠簸了大半生之后，方能明白欲壑难填。欲在我们心中砍出大大的“谷”，得之喜，失之怨，醒复醉，醉复醒，周而复始，最终迷失了方向，淹没了一生的时间。待得想回头，奈何已是百年身，哪里还能再有岸？！

他的所谓怪异其实正是大智慧，他的所谓懦弱何尝不是大勇气。知道自己之所寻，之所愿，之所能承受，选择并坚持了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浊世清流，这需要何等的大勇气与大智慧？！

是什么给了他这样充沛的内心力量？是什么让他拥有这种经过才会懂得的大智慧？是什么让他在面对生命终点时依然优雅从容且如此幽默？或许是因为他的纯净，或许是因为音乐，或许就像他的音乐天赋一样，天赐，或许就像电影里标明的，这只是个传说，一个信才能懂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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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灯下将周末买的大玻璃瓶拿出来摆摆，翻翻菜谱，心像被照亮了般得欢喜。到宝贝们的屋里，捏捏小鼻子，亲亲小腮帮，孩子在睡梦中摇头翻身，忍不住微笑叹气。每日里劳累奔忙苦乐各半，滚滚红尘中难分难舍纠缠牵挂，概终是要如此庸庸碌碌过一生。看不透名利，也舍不得情爱，但若能做到心甘情愿不怨不悔，也算是有那么一点选择与坚持的勇气和智慧吧。

(yue, 12/1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