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23日，悦大少的初中毕业典礼。 晚六点钟正式开始，他五点半整装待发。白衬衫， 黑西裤， 黑皮鞋，蓝领带。一头浓发前端微翘，鼻尖一粒青春痘将好未好，故作严肃时表情颇酷， 一笑起来一个大酒窝若隐若现又稚气未脱。
他拿着西装外套问我：“妈妈， 你说要不要穿外套？”
我说：“随你。 穿西装很帅。不过，毕业典礼在运动厅举办， 挤满了人肯定会很热。”

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穿上了西装外套。 初中毕业， 是他人生的一个小小里程碑呢， 从此又要上一个新台阶。他这一身正装穿起来， 有对学校老师的尊敬， 有对自己的郑重。 他脊背挺得很直，1米78的身材瘦削有力，俨然已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小小少年。

悦家有儿已长成啊。

我们与苏家及邻居瑰丝到达学校时已近六点。 只见运动厅正中设了颁奖台，2014届一百三十四名毕业生分坐两边， 对面是家长区，已坐满了人。 我在最后排找了个空位， 看到悦大少在学生区右首第二排，他的头高抬着，中间虽然隔着十几排的人， 我一眼也能看到他。

每年毕业典礼上，学校都会颁发奖项， 以表彰优秀学生。悦大少能不能得个小奖呢？这事要是问他，他肯定会拒绝回答并认为妈妈真是太俗了。我坐在气氛热烈的运动厅里， 等着颁奖开始，心里难免就开始胡思乱想了。悦大少很爱他的学校。在家里他虽然一贯懒散， 但对于学校的各种活动都非常积极认真。他能不能得个小奖呢？如果悦大少能得个小奖项， 对他这初中三年是个小肯定与鼓励，他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比如说语文课， 老师似乎对他很欣赏，总给他A+， 他还拿了个不大不小的征文奖， 语文老师会不会选他呢？ 比如说科学课，科学老师和学生玩得很孩子气，据说一有问题，老师就把他揪起来要他回答，科学老师会不会选他呢？。。。

我这个为娘的， 不仅俗而且还有点小私心，虽然表面上装得风轻云淡， 但心底里还是难免有所期待。

毕业典礼正式开始。校长简单几句开场白之后便进入热烈的颁奖仪式。

第一批奖果然是科目奖。 第一项语文奖， 不是他。是啊，悦大少曾说过班里一个同学很有写作天赋。第二项数学奖，也不是他。 数学队里也有个同学几乎次次是满分，人家得奖也是名至实归。 第三项科学奖， 还不是他，由他奥科队的同学得了。那孩子确实也很不错。外语奖给了他的一个好友， 社会学奖也都没有他。 副科奖， 音乐绘画图书馆奖等悦大少根本没用过心，想都别想。看了一下奖项介绍， 还有一项工程奖。我眼巴巴得等着，结果获得科学奖的小友又得了工程奖，这孩子踏实肯干，连续两年夺得全国比赛银牌，计算机编程也很突出， 一人双奖，也是应该的。 之后苏家小友也获得了地理竞赛奖。五门主课加数项副科奖悦大少都没沾边， 我的心里开始有了点小失落。

第二批奖是精神文明奖。助人为乐奖，社团活动奖， 分别都有四五个人。鼓励消除偏见的差益世界项目参加的孩子多，站起来有十多个， 苏家小友身为其一，拿了第二个奖。这些活动悦大少都没有参加，也都没有份儿。 至此，颁奖过了大半， 很多同学都手持奖状， 而悦大少一个奖也没有。我心里在失落上又多了忐忑。找向学生席，没能看到悦大少的大脑袋， 却看见悦家老爷下班赶来靠着墙边站着， 我俩对视一眼，我摇摇头他耸耸肩。

我又看了眼介绍， 下面有一项是 “校长奖”， 这应该是个大奖吧。悦大少还有机会吧？

在全勤奖及优秀教师奖之后终于到了我所期待的校长奖。校长奖表彰对学校有积极贡献， 体现学校宗旨和精神的好学生。 校长点名颁发奖状，原来校长奖相当于精神文明鼓励奖，只见一个又一个，左边一批右边一批，走马灯一样你上我下，来来往往应该有二三十个孩子了吧， 到最后也没听到悦大少的名字， 而苏家小友又拿了第三个奖。

这时我开始替悦大少难过。他穿着厚衣坐在那里，一定很热吧？ 周围夥伴们都有所获， 他两手空空，一定会有点小难受了吧？ 我一边心疼他一边也开始反省。申请高中时老师给他写推荐信，按理说评价应该不差，否则强手如林他不会被录取。 积极参与奖都没有获得，是不是之后他骄傲了或者我们做错了什么？我难免也开始自责。学校活动我从没参加过，也从没跟老师交流过。在美国这个鼓励外向张扬、注重与人积极交流的国家，身为亚裔， 个性上传统内敛， 语言交流能力欠缺，未能给孩子加分，是不是潜移默化得还影响了孩子的交流能力？ 或者正如邻居们所说：我们的孩子学习上不落人后，但整体综合素质则相对逊色。还会有什么其它原因？？ 或者，难道，我脑子甚至闪出一个词， 老师也会对孩子有“种族歧视”？

颁奖典礼接近尾声，校长奖之后是品德优秀模范生奖。 这孩子长期帮助班里一个有自闭症的同学，老师们对他赞誉有加。男孩我不认识，得了奖章兴高采烈，为这个孩子鼓掌高兴的时候，我也暗叹口气， 静下心来，至此我对悦大少获奖已经不抱希望了。其实没有奖也没什么，路还长着呢。每个人都要经历挫折失落，小挫折可以成为小转机，让我们知道天外有天，让我们懂得接受输赢， 让我们明白选择与努力的意义。。。

走神间，只听台上颁奖老师正在介绍下一位获奖同学，“语文老师认为他。。。”，这应该是最后一个奖了吧？ “数学老师说。。。科学。。。他身为奥科队长，深受同伴的信赖。。。” 嗯？ 我赶紧低头看介绍， 这是最后一个奖， 也是以学校名命名的最高奖， “我们还称他是擦黑板高手。。。“ 我心里一惊又一喜， 想起了悦大少的一件趣事， “他幽默风趣。。。这位同学是。。。” 哎呀， 悦大少居然获得了本届毕业生的最高荣誉奖！ 我跳起来高声尖叫为他喝彩。。。(当然，俺其实的就是低呼了一声，站起来，激动得卡嚓嚓连拍了数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毕业典礼结束后我们在校旁留影，悦大少把奖塞给我，让我帮他拿着。那是个水晶式座杯，上面刻着学校和他的名字。 我悄悄跟他说：“拿着奖杯照一张嘛。” 人家低调， 不肯眩耀， 只拿着毕业证， 简单照了张照片就跑去参加舞会了。 晚上我们回想起整个过程，忍俊不已。 特不淡定了！虽然各有所长的优秀孩子太多了，说到底也是我们自信不够，又难免患得患失，可也真没想到他能拿大奖啊。 等悦大少回家后， 我逗他说： “贝贝儿，你说学校这不是玩咱们吗？怎么之前连个积极参与奖都不给啊？ 一直拖到最后，这让人心里多那什么啊。。。 ” 他就乐了，说：“嗯，有那么会儿， 我也觉得可能什么也拿不到了，我就想， 那就到高中去拿吧。不过，妈妈，” 他又摆出那副招牌调侃样，说： “最后也行，我喜欢我的这个奖。”

附：奖项说明

“Recipents of this award show strong academic performance and effort, display great sportsmanship, work well in any team environment, and exhibit leadership qualities in the school and/or in class. Recipents of these award are chosen by faculty. ”

该奖项的获得者学业表现突出，具备优秀的体育精神，在任何团队环境中都能与人合作共处，并在学校和班级里展现出领导素质。该奖项的获得者由全体老师共同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