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6/2004


我有一个梦想。 我梦想做一个农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收是天赐，荒是天收。我梦想做一个快乐而简单的农夫， 不吝汗水，不计较收成，为的是过程，而不是利不是途。 这只是一个梦，一个梦而已，我对自己说，出一点力，就换回满心的欢喜，且付赠来自生命的礼物。这几乎等同于不劳而获，真的 哪有这样的好事？

我的这一个梦想，终于有一日在园艺店里那一排排小西红柿苗圃前露出尖尖芽。那些苗约10里米高，虽幼，但根已显出即将茁壮的样子。我站在旁边越看越爱，买时却也颇费些踌躇。

园内屋边有一小块阳光充足地， 围以小红边砖，购得肥土数袋，倾于其中，筑成一亩三分地。细细拿着尺子，划出间距，把九颗小苗慎重埋下。今年的天气五日阳光两日雨，正是所谓的风调雨顺之年。每日回家，绕过前门先去后园，常常就那样一颗颗看过去。小苗渐渐长出大大小小的叶，于阳光下青绿晶莹，枝叶间还有一种久违了的番茄原味清香。


大概月余的那么一天， 在有着小小绒刺的枝边，三两小黄花一簇绽开。 花蒂落，长出一个小小圆圆青绿的果实。称这样的小东西为果实，我总想笑。可是它很倔强的样子，顶着代刺的盖头，小弯梗也很有韧性。我看它把自己保护得好安排得妥当，只有摇头微笑叹息心疼。


然后， 这小花就四处开来，然后，这小果就一个个地长大饱满，好像阳光吸进去，又发散出来，鼓着小腮帮蹩足了劲要长。我一天天地看它，看它叶繁枝茂长高变阔，开花结果越来越多；看它的主杆变得粗壮，支撑日渐沉重的果实，我旁观，惊异赞叹且些许担忧。

我去买来小木桩与吊线，将一颗颗枝果分好撑住吊起。阳光雨露与土壤，它要得不多，稍加一点扶植，则会更好。我看它郁郁葱葱，虽明知去旁枝供主干的道理， 可对这“掐枝”一事总也迟迟下不得手。旁枝伸展开来， 也自有一股傲气。


这一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红的呢？它掩在根部叶下，不显眼，看到的时候顶端已有了几末红， 但见它一日日绿少红多，直到全红。这第一个成熟的果实颇耽搁了几日，一家人都看过同意了才摘下，其时已是红到极处。洗好擦干，用小刀平均一切两半，我和他，在另两个小人的注视下，品尝了第一口。这是极家常的品种，入口细品比店里的多些清香余味。两人都说还好。普通的种类就像普通的日子，当得还好二字便是好便是知足。


三月有余的时候， 已是果实累累。 阳光穿过丛叶，斑斑点点，青青绿绿红红，看着看着便忽觉这夏日长，很有了一点悠扬。


待得后来，方看清了以前那些被纵容的旁枝，到了再美丽也不得不去掉的时候。正如这人，年少时在意着外表的美， 而年略长成些时就知道时间精力有限，用到更主要更持久处才好。 这一张图可标签为：母亲。 真得谁还要看那枝叶是否翠绿均衡？我久久注视的是那大大小小似乎源源不绝的生命力。


丰收的日子里每日常常可摘下四五个，满满的一捧。他每每笑着算计几元几角。真的，他没有拔草浇水，他没有一个个注视过，他没有放心在那枝枝叶叶里，他看到的只能是重几何利几分。我也对他笑，笑的是温柔的慈悲。


摘下两个最大的，照一张照片留个记念。第一年的收成来得如此丰沛，我很有些感激与感动。第一个变红的西红柿是大儿发现的，今次他主动提供素描服务。绿色的小儿摘下过数个，每个小小的幼柿几乎都被他的小手指点过。


转身片刻再看，大大的西红柿上已被小儿用画笔戳了好多洞。我拉住他说：弟弟，不要，西红柿疼。他只是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似懂非懂。若他再大些，我想他会不会问我：妈妈， 吃了就不会疼吗？我又该如何回答？ 天行有道，略略旁观，就满而溢。
　

(鸣谢模板艺术制作云清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