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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回乡: 叙旧》
(8/7/2012)




电话拨通后,我说: "迎春"
"哎呀,你回来了。" 对面就叫了起来。
每次给迎春打电话都是这样,喊她一声, 就能听到她惊喜得说: "哎呀,你回来了。" 然后就觉得, 嗯, 是我, 我回来了, 长舒口气, 忍不住笑。

迎春是我的高中好友。每次回乡,给她打个电话,我俩约着一起到海边散散步,聊聊天, 就像过去那样。我从不曾给她带贵重的礼物,她也从不请我吃山珍海味,她还是她,我还是我,我们还是我们,就像过去那样。二十多年大浪淘沙,这些年有的没的大多都散了淡了,而迎春却一直在, 电话号码没变, 人没变,情意没变。 这三年回乡五次,三年里却还是第一次给她电话。家事繁杂,心情沉重,我大概是属于独自舔伤的那类人,在软弱的时候更不愿打扰朋友。三年没跟她联系,电话里不过说了两个字,她还是一听就听出是我。

"什么时候你到我家里来玩?" 她问。
"就现在呗。" 我说。
"好吧,好吧,家里特乱,反正你也不是外人。"
放下电话,打个车,不到一刻钟就到了迎春家。她刚来得及叠好被子扫了扫地。家里真是乱,不过我也不是外人。这些年她养尊处优,加上老公体贴包容,如此不拘小节,正说明生活随意自在,我反倒替她高兴。那时已是下午,她说晚饭咱不出去吃了,就在家里简单做点,还能好好说说话。如此正合我意,人和人能走到一起还是有道理的。她在厨房忙着,我在一边陪着。所谓好好说说话,其实聊的不过都是些家常琐事。迎春她懂得事明白人,家中变故比我经历得早也经历的多,我这些年的心结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安慰,几句话就轻轻揭过。朋友的好就是这样,当你自己和众人都觉得你应该做得更多更好,她却愿意护着你相信你尽了力。

这些年国内世风巨变,物质消费越来越排场讲究,情意却越来越快餐单薄。很多人太把钱当回事,很多人又太不把钱当回事, 因此这次我问了迎春一个一直困惑我的问题, 我问: "迎春,真的有钱就行了吗? 人们真的不需要情意了吗? "
迎春笑我,说谁还谈情意呢,谈上床岂不容易得多。
真的吗? 为什么呢?物质丰富了难道不应该更追求精神吗? 我又问: "那你难道也不需要了吗?"
迎春又笑,说她怎么会不需要。 她早离了吃喝的应酬圈子,每月却仍与三两女友相约着喝喝茶聊聊天。
应该就是这样了。变化因人而异,总有一些人还坚持着自己的生活和信条。

晚上回去时,迎春陪着我一路走出去好远。晚风凉爽,她说常常会梦见我,常常惦记我,她说这样一起走走真好啊,就像又回到了我们从前的单纯美好。这些年我常做的梦是什么呢? 我常做的梦是赶火车赶飞机,梦里不是误点就是没票,我似乎从未梦到过迎春。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安稳吧。即使不常联系即使不常见面即使短暂一面之后又隔天涯,可是她知道我,我知道她,知道当年的情意还安稳熨贴的在那里。故乡纯净的蓝天难得见了,我长大的小屋和家没了,可是能在一个平常的夜晚跟少时好友挽着臂闲散得走一走, 似乎一切就都还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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